讀書報告-《胭脂扣》,李碧華
李碧華的《胭脂扣》,是一齣寫給淒美愛情的挽歌,更是對時間、記憶與人性弱點的冷銳解剖。故事以報社記者袁永定偶遇女鬼如花為開端,逐步揭開五十年代香港石塘咀紅牌妓女與富家公子十二少陳振邦的愛恨糾葛。如花為愛殉情,卻在陰間苦等五十年未果,最終發現十二少未死,早已淪為苟且偷生的老朽。李碧華以鬼魅視角穿梭阴阳兩界,將「等待」與「背叛」的主題,包裹在濃艷的胭脂與陰森的冥幣之中。
小說中,李碧華擅用對比與反諷強化張力。如花身著嫁衣躺於煙榻,與十二少藥效發作時的狼狽,形成「生與死」「忠貞與懦弱」的衝撞;而如花苦等半世紀後,在片場找到落魄的十二少時,那句「這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的歎息,瞬間消解了愛情的浪漫幻象。作者更以冷靜筆調揭露人性幽微:十二少送如花「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的對聯,看似深情,實已預言關係的脆弱;如花在殉情前偷藏安眠藥,則暗示信任的崩塌。愛情在此不再是純粹的救贖,而是兩人權力與恐懼的博弈。
李碧華的文字,猶如一把鋒利的胭脂刀,剖開華麗表象下的腐朽。她寫如花「眉目間有一股凜冽的怨」,卻又忍不住同情;寫十二少「像一顆被蛀空的牙」,諷刺中帶著憐憫。小說中反覆出現的「胭脂」意象——從如花的名字到她留下的胭脂扣——既是愛情的信物,也是虛妄的象徵。當如花最終將胭脂扣歸還,說「我不再等了」,讀者才驚覺,原來枷鎖一直是她自己鎖上的。這種對執念的解構,讓《胭脂扣》超越通俗鬼怪故事,成為一則關於自我贖罪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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