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人生的曠達詩魂,蘇軾,名人傳記

 


在中國文學的璀璨星河中,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無疑是一顆最為耀眼、亦最為親切的巨星。他的偉大,不僅在於文學藝術上的登峰造極,更在於其將宦海浮沉、多舛命運化為筆下瀟灑飄逸的文字與曠達豁然的人生態度。他的生命軌跡,是一首波瀾壯闊的史詩,也是一曲迴盪千年的樂章。


**一、眉山才俊,名動京師**


蘇軾出生於北宋四川眉山一個書香門第。父親蘇洵雖大器晚成,卻以文章名世,對蘇軾與其弟蘇轍教導極嚴。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蘇軾與蘇轍隨父進京赴考。當時的主考官正是文壇領袖歐陽修。歐陽修讀到蘇軾的《刑賞忠厚之至論》,驚為天人,本欲取為第一,疑是門生曾鞏所作,為避嫌而置為第二。自此,蘇軾之名震動京師。歐陽修曾感嘆:「讀軾書,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一頭地也。」「出人頭地」的成語便由此而來。此時的蘇軾,意氣風發,滿懷著致君堯舜的政治理想,開始了他的仕途。


**二、宦海浮沉,烏臺詩案**


蘇軾的從政時期,正值王安石變法引發的黨爭日益激烈之際。他並非全然反對變法,而是對其中過於激進、與民爭利的措施提出批評,主張循序漸進。這種獨立不倚的立場,使他同時不見容於新黨與日後重新得勢的舊黨。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災難降臨。御史台官員從蘇軾詩文中深文周納,羅織罪名,指控他譏諷朝政、誹謗君上。蘇軾被逮捕入京,關押在御史台獄中達四個月之久。御史台別稱「烏台」,此即著名的「烏台詩案」。他一度自度難免一死,甚至寫下「是處青山可埋骨,他時夜雨獨傷神」的絕命詩。最終,因太祖趙匡胤定下不殺士大夫的國策,以及多方營救(包括退休的王安石上書言「安有聖世而殺才士乎?」),蘇軾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


**三、黃州淬鍊,東坡居士**


黃州貶謫,是蘇軾人生最大的低潮,卻也是其文學與人格昇華的轉捩點。身為犯官,薪俸微薄,生計艱難。他於城東之坡墾荒種田,自號「東坡居士」。物質的匱乏,反而讓他更深入地貼近土地與民生。精神的苦悶,則在山水與哲思中得到釋放。他在黃州寫下了震古鑠今的「赤壁三詠」:《前赤壁賦》、《後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前赤壁賦》中「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的浩嘆,是對宇宙人生的深刻思索;而「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則展現了超然物外的精神自由。《念奴嬌》中「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開篇,氣象宏大,奠定了豪放詞風的基石。此時的蘇軾,已從一個單純的才子諫官,蛻變為一個洞明世事、笑對苦難的哲人。


**四、三起三落,一蓑煙雨**


哲宗即位後,高太后聽政,舊黨得勢,蘇軾一度被召還朝,官至翰林學士、知制誥。但他卻因不贊同司馬光盡廢新法,再度請求外放,先後知杭州、潁州、揚州等地。在地方任上,他展現了卓越的行政才能與深切的人文關懷。在杭州,他疏浚西湖,築就了澤被後世的「蘇堤春曉」;建立中國最早的公立醫院「安樂坊」。然而,哲宗親政後,新黨再度上台,對舊黨進行更殘酷的打擊。蘇軾以垂老之身,先被貶至廣東惠州,繼而再貶至海南儋州。當時的海南是徹頭徹尾的蠻荒瘴癘之地,但蘇軾依然沒有被擊垮。他在惠州寫下「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在儋州,他開堂講學,教化百姓,培養出了海南歷史上第一位舉人。徽宗即位後遇赦北歸,臨行前他寫下「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將九死一生的流放視為一場奇特的遊歷。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蘇軾於北歸途中卒於常州,結束了他風雨一生卻光芒萬丈的傳奇。


蘇軾的一生,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最佳寫照。他在詩、詞、文、書、畫諸方面皆達到了時代的頂峰。然而,他留給後世最寶貴的遺產,是那顆在無數苦難中淬煉出的堅韌、豁達、幽默而熱愛生活的靈魂。他是一個真實的、可愛的、可敬的人,他的作品與精神,穿越千年,依然溫暖並鼓舞著無數在人生旅途中跋涉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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