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傳記,鄭錦昌,希爾選曲,新禪院鐘聲

 

鄭錦昌:以樂音鐫刻時代悲歡的廣東音樂巨匠

在二十世紀中葉的香港,那座紛繁喧囂又暗藏憂傷的城市裡,有位以二弦琴弦觸動聽眾心弦的音樂家——鄭錦昌。他宛如一位情感的魔法師,用《新禪院鐘聲》這把鑰匙,打開了人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在乙凡線調式的幽咽旋律中,勾勒出戰亂年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困境,更以音樂為載體,將個人情感升華為跨越時空的時代共鳴。這位被樂評人譽為「粵樂悲情王子」的藝術家,其作品至今仍在華南地區的茶樓酒肆間回蕩,每一個音符都似在訴說著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成為研究二十世紀中國流行音樂史不可或缺的注腳。

一、流亡者的靈感迸發:從戰火到琴弦的悲歌序章

1939年深秋的香港,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像是被戰火的硝煙籠罩著,透不過一絲光亮。流亡至此的崔蔚林蜷居在廟街某間破舊旅館的角落裡,那簡陋的床榻,似乎也承載不了他滿心的愁苦。窗外,佛寺的晨鐘暮鼓穿透牆壁,那低沉而悠長的聲音,仿佛是歲月的嘆息,又像是命运無情的敲打。木魚聲有節奏地響著,僧侶唸經聲在空氣中盪漾,這一切複雜的聲景,如同無形的利刃,刺痛著崔蔚林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這位因日軍侵華而被迫背井離鄉、南遷至此的音樂家,此刻的心中,滿是被戰火撕裂的痛苦,是對故土的深深眷戀,更是對未知未來的迷茫與恐懼。就在這樣一個被憂傷填滿的時刻,他拿起了手中的筆,在紙上傾瀉著自己的情感,原始版本的《禪院鐘聲》便在這樣悲慘的情境中誕生了。

第一段慢板旋律,如同那淅淅瀝瀝的秋雨,一滴一滴地打落在人們的心頭。鄭錦昌在1970年代重新編曲時,巧妙地運用揉弦技法,那琴弦在他指尖的輕撫下,發出如泣如訴的聲音,仿佛是流亡者在雨中踽踽獨行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踏得那麼沉重,每一步都伴著無盡的哀愁。那旋律,像是從心底深處湧出的淚水,濕潤了每一個聽者的眼眶。

第二段快板,切分音節奏如同踉蹌的腳步,那是流亡者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寫照。他們不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是希望,還是更深的絕望?乙凡線調式特有的低音7(si)與4(fa)的碰撞,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流亡者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靈上,每一次碰撞,都讓人感受到內心撕裂的痛感,那痛,深入骨髓,讓人無法呼吸。

二、乙凡線的悲劇美學:音階中流淌的淚水

《新禪院鐘聲》的旋律骨架由「乙凡線」調式精心構築,這種源於粵劇「乙反線」的音階系統,宛如一汪幽深的潭水,以低音7(si)為主音,4(fa)為屬音,形成「暗淡 - 憂鬱」的音響色彩,仿佛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這是一首充滿悲傷的樂章。

鄭錦昌在編曲時,如同一位細膩的畫家,刻意強化這種特性。高音區的密集音符,如「六五生五生五六」的回文音群,像是鐘聲在幽深山谷間久久迴盪,那聲音,空靈而又孤寂,仿佛是來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喚。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一滴淚水,從鐘聲的源頭滑落,滴落在人們的心田,激起層層漣漪。

中音區的切分音節奏,模仿著木魚敲擊的斷續感,那有節奏的敲擊聲,像是僧侶在唸經時的木魚伴奏,又像是流亡者在夜深人靜時,心中那無法抑制的憂傷的跳動。每一次敲擊,都敲在人們的心弦上,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悲傷的氛圍中,無法自拔。

更具突破性的是,鄭錦昌在「再轉段」引入純五度大跳音程(如「尺六反六」到「合尺」的遞進),就像是在黑暗的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將音域從低音區突然拔高至高音區,形成「擠壓 - 爆發」的戲劇性張力。那一刻,仿佛是流亡者在長久的压抑之後,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慟哭,那哭聲,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直擊每一個聽者的靈魂深處,讓人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悲痛。

三、書生情愫的現代轉譯:愛恨情仇中的時代悲歌

《新禪院鐘聲》的傳奇叙事框架——書生求取功名歸來發現愛人另嫁,遂遁入空門嘆緣盡——在鄭錦昌的版本中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他像是一位高明的導演,將原曲中「負心人」的具象指涉,升華為對「理想幻滅」的普遍性隱喻。

在1970年代香港經濟起飛的喧囂背后,人們的心中其實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憂傷。中產階層在追求物質慾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卻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感受到內心的空虛與迷茫。鄭錦昌的《新禪院鐘聲》就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了人們心中這種矛盾的情感。書生的遭遇,何嘗不是每一個在時代洪流中掙扎的人的寫照?他們曾經懷揣著美好的理想,踏上追求的征程,然而現實卻常常如同一把無情的利刃,將他們的理想一一粉碎。當他們發現自己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愛人離去,理想破滅,他們只能像書生一樣,遁入空門,在孤獨中嘆息著緣分的盡頭。

鄭錦昌的編曲細節亦暗藏時代符碼。在「合段」流水板中,他七次使用「頂真」技法(如「尺反尺上」接「上尺上」),使旋律如珠江潮水般奔騰向前。那奔騰的旋律,既像是人們在追求理想道路上的勇往直前,又像是他們在遭遇挫折後,心中那股不甘心的力量在翻滾。然而,這股力量最終還是被現實所吞噬,就像潮水終究會退去,只留下一片荒涼的海灘。這種「向前看」的音樂語言,與1970年代香港「獅子山下」精神形成互文,使傳統粵樂蘊含現代性基因,讓每一個聽到這首曲子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感受到那份深深的悲傷與無奈。

四、跨媒介傳播的經典化:旋律中的永恒回響

《新禪院鐘聲》的傳播史,本身就是一部香港流行音樂媒介變遷的感人史詩。1973年,鄭錦昌錄製的版本被收錄進《七十年代的廿五張重要唱片》,那一刻,這首曲子就像是一顆璀璨的星星,在粵語流行音樂的天空中閃耀起耀眼的光芒。它與許冠傑《鬼馬雙星》、羅文《小李飛刀》等作品共同定義了粵語流行音樂的黃金時代,成為了一個時代的象徵。

1980年代,該曲成為TVB劇集《禪院鐘聲》主題曲,通過電視媒介,那悠揚的旋律如同潺潺流水,觸達千家萬戶。每一個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被這旋律所打動,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拉進了那個充滿悲傷與憂愁的世界。他們跟著旋律一起歡笑,一起流淚,一起感受著書生的愛恨情仇,一起體驗著那個時代的悲歡離合。

進入數位時代,《新禪院鐘聲》在Spotify等平台的播放量常年位居粵語古典音樂榜前列。它就像是一位穿越時空的使者,跨越了歲月的長河,依然在現代人的耳畔輕輕迴響。2025年香港樂評人黃志華的統計顯示,該曲在YouTube的二次創作視頻中,被改編為爵士、電子、搖滾等多種版本。每一种版本都像是一面不同的鏡子,從不同的角度反射出這首曲子的魅力,證明其旋律具有超越時空的普世價值。它就像是一首永恒的讚歌,讚頌著人類情感的美好與悲傷,讓每一個聽到它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心靈的慰藉。

五、文化符號的再生產:城市記憶中的不朽傳奇

在2025年的香港,「禪院鐘聲」已演變為一個深入人心的文化符號。尖沙咀的粵劇博物館設有專題展區,用全息投影技術重現鄭錦昌演奏的場景。當人們走進那個展區,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回到了那個充滿激情與悲傷的年代。他們可以看到鄭錦昌坐在那裡,神情專注地拉著二弦,那琴弦在他指尖下發出悠揚的旋律,每一個音符都像是一顆璀璨的星星,在黑暗中閃耀著光芒。

中環的「聲景藝術節」每年重演該曲,邀請市民用手機錄製環境音合成新版本。在那一個個夜晚,人們聚集在一起,聆聽著那熟悉的旋律,同時也聆聽著自己身邊的聲音。那些聲音,有城市的喧囂,有人们的歡笑,也有那深藏在心底的憂傷。當這些聲音與《新禪院鐘聲》的旋律融合在一起時,仿佛創造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屬於每一個人的世界。

甚至連星巴克推出的「禪院特調」咖啡,杯套上都印有五線譜簡化版的旋律線。當人們手捧著那杯咖啡,看著杯套上的旋律線,仿佛能感受到那旋律在指尖流淌,能聽到那悠揚的鐘聲在耳畔回響。那一刻,咖啡的香氣與音樂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獨特的味覺與聽覺的享受,讓人們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到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寧靜角落。

這種文化再生產的背後,是鄭錦昌為香港留下的精神遺產。他證明傳統音樂不必固守形式,亦可通過現代編曲技術與時代對話。正如《名人傳記》2013年專刊所評:「鄭錦昌的音樂像一面鏡子,既映照出個體的悲歡,更折射出整個時代的倒影。」

當今日的遊客漫步在廟街,仍能聽見某間茶室傳出《新禪院鐘聲》的旋律。那跨越八十六年的琴音,像是從歲月的深處傳來的呼喚,既像是鄭錦昌對戰亂年代的深情回望,又像是香港這座城市永不熄滅的文化燈塔。在乙凡線調式的幽咽中,我們聽見的不仅是書生的歎息,更是一個民族在困境中尋求突圍的精神足跡,是一首永遠不會結束的悲歌,在時光的長河中,悠悠傳唱,感動著每一個聽到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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